春天究竟是从哪一日开始的？人们总说是立春，然而立春时分，窗外分明还是冬日的萧索。又说是惊蛰，可惊蛰前后，春寒料峭，哪里见得"蛰虫咸俯"？待到真正暖起来，街边的樱花已经开得烂漫，这时才惊觉：春天竟已过半了。

今年的春天似乎格外匆忙。正月里还裹着棉袄，二月末便已换上单衣。街边的柳枝初吐嫩芽时，我尚计划着周末去郊外踏青；待到我终于得闲，柳絮却已开始飘飞，混着杨花，扰得行人喷嚏连连。前日路过公园，见几个孩童追逐着吹落的蒲公英，才想起自己连今年的油菜花都不曾去看。

办公室里的小张前些天抱怨："春天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？"他新买的风衣才穿了两次，便已嫌厚。这话引得众人附和，都说今年春短。唯独老陈不作声，半晌才道："春天何尝短了？不过是诸位太忙，不曾看见它罢了。"众人讪笑，各自散去。我细想这话，倒有几分道理。

春日的早晨，我常遇见一位老者在小区里打太极。他的动作极慢，一招一式，仿佛要将时间也拉长似的。有次我驻足观看，他打完收势，对我笑笑："年轻人，春天要慢慢过。"我不解其意，只当是老人的絮叨。如今想来，他大约是在劝我别只顾着赶路，忘了看路边的花。

菜市场里，时令蔬菜的更替最是明显。荠菜、香椿、春笋，这些春味轮番登场，又匆匆退场。卖菜的阿婆总说："现在的时鲜货，上市没几天就过季了。"这话不知是在惋惜春短，还是在感叹生意难做。我每次去买菜，见她摊位上摆的菜日日不同，倒像是春天的进度表。

前几日整理书房，发现年初列的书单才读了三分之一。计划中要在春天完成的工作，也还有大半悬着。日历一页页翻过，谷雨已过，马上就要立夏了。这才惶然：原来不是春天太短，是我们总以为来日方长。

昨夜下了一场雨，今晨空气格外清新。路边的石榴树已冒出红艳艳的花苞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精神。忽然记起小时候背过的诗："连雨不知春去，一晴方觉夏深。"此刻想来，竟有些怅然。

春天从来不会为谁停留。它悄悄地来，又悄悄地走，只在我们不经意时，留下一地落花。